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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时光 变迁的岁月

2022-08-14 11:55:18 [来源:湖南日报·华声在线] [编辑:肖晴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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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以后娘家所在学校老教师楼将被拆除,在旧址上新盖校综合楼。听闻消息,我便约家姐回趟娘家,去看看那里的老房子、老街道、老校区,父母离世后,老房子出租,便有十来年没回去。人生匆匆,时事变迁,光阴如隙,再回首,拂去岁月的尘埃,想要回到那曾经父母恩勤,舐犊情深的书香之家,回到那些年十年伏阁,蒙师教诲的学校时光,寻找铭刻于心底的老模样、旧时光。

其实娘家不远,从省府二院大门直行到八一路,向西再直着走,便到小吴门。小吴门的邮局,局关祠的中学,望麓园的小学,水风井里的老宅子,这些时光里的记忆,随老城区变迁,渐渐变了模样。中山路的三角花园少了原来小商铺沿街叫卖的人声鼎沸,林立起高耸摹登的商业大厦;青少年宫没了青春爆棚的旱冰场,多了休闲时尚的影院和小剧场。修缮一新的中山亭屹立在中山路口,见证着近百年来长沙城变迁的历史。小吴门交叉路口邮蓄银行还在,绿色的老式邮筒不再有人投递,和中山亭一样是属于老城的记忆,诉说着昔日的故事。进入中山路街道,少儿图书馆还是那样招小朋友稀罕,旁边的湘江宾馆改制后修建成了综合性商业体。记得小时候如果晚上从青少年宫回家,穿过少儿图书馆和湘江宾馆间深深的巷子,灯影稀疏,总担心后面有人跟着,一路迈着小跑,便要到了热闹的水风井,才可放下心来。

拐进校门边上的小院子,就到了教师楼。这是个高七层的老楼,70年代的建筑。娘家在一楼,小三室一厅结构,有个小阳台,阳台边搭了凉棚,台阶边种了月季、杜鹃等花花草草。门前有棵大树,如今已长到了四、五楼,大树旁父亲原来种了棵葡萄树,繁盛时盘根错结的葡萄滕结到了二楼,葡萄是酸的,一般被小鸟啄掉了。夏日里门前大树和葡萄藤带来一片阴凉,那时被楼里老师尊称为芷爹的父亲闲时就喜欢站在这里和住二单元的杨老师、肖老师抽上根烟,遇到的教政治的米老师,教生物的鲍老师路过,笑容可掬递过烟来,几个教书夫子便在烟熏绕指间,聊着大局形势,侃着诗词书画。几根烟功夫,国事家事、高考重点、孩子学业,便也十分尽兴。

我家房子从阳台出入,这些年房子出租后,弄得有点不像原样,但进入客厅,还是让我忆起当年的情景,正墙上挂着的黑色大理石雕刻“晚睛楼”牌扁很醒目,父亲字号“晚晴楼主人”,出自晚年写的诗句“惜取晚晴临隶贴,好凭夕照写江山”,也是父亲书画人生的写照。客厅中堂原来挂有名家字画,还有香港友人为父亲摄制的大型油画人像。父亲以画会友,母亲以礼待客,家中便是往来无白丁,时有学画研字的学生和慕名友人到来,谈诗品画,偶尔幸逢李立先生、史穆先生、王憨山先生等书画大师雅聚父亲的美术室来场笔会,那更是蓬荜生辉。记得老画家刘迪耕先生70多岁经常骑自行车造访,老先生瘦骨崚厉,身体健朗,特别幽默风趣,他逗我们小孩子:出门玩见到厕所时,就要“有则改(解)之”,不要“得过且过”,以免尿裤子哦。甚是搞笑。

书房墙壁上挂着“大卫”石雕和世界著名油画“无名女郎”的复印品,窗前的桌子便是父亲研画习字的地方,悠悠的墨香加上父亲的烟草味,是记忆中的味道。那时我会在书桌前为父亲研一砚墨,在溢满墨香的书房,看晚晴楼主人画梅、画竹、画松、画花、画鸟,坐在藤椅上听他吟古文、诵诗句、唱古调,多年后的今天,那一抹与墨香为伴的轻柔时光,似仍在眼前……

这房子见证了我们整个青少年时期,家中三千金在书香墨韵中成长,家姐在花鸟画上小有造化,老二我喜欢文学诗词,小妹爱好弹琴唱歌,少不了家教渊源。随着女儿们长大,鸟儿般一个个飞出去,后来家里就剩下父母。女儿们回娘家少了,父亲嘴上虽不说,可是母亲走后,偶尔回去,远远看见老爷子坐在阳台上,嗑着花生,凝视着院子的大门出神,现在想来,他的那份孤独分明是在盼着女儿回家吧。

这栋楼里当年住了不少市里优秀中学师资,德高望重教中学语文的肖时俊老师,在市教委任职的杨道正老师都住楼里,他们与父亲相交深厚,是我中学时任课老师。肖老师他瘦削的身材,不离手的烟,文才桀骜的性格,很容易让青少年的我们联想到鲁迅先生的风骨。在老师不紧不慢诵读讲解中,迂腐麻木嚼着茴香豆的孔乙己,自轻自贱、自欺欺人的阿Q跃然同学们眼前。老师还带我们赏读关东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的豪放诗词,细品拿着红牙拍板唱杨柳岸晓风残月婉约派诗人的曼妙,一堂堂语文课是我中学时愉快的学习记忆。杨老师则是我的班主任,数学课上思维缜密的解题妙思高招,常让同学们茅塞顿开。不拘言笑的他,课堂提问时,严厉的目光扫过教室,不少同学跃跃欲试,可偏生他目光落在坐在第一排胆小的我身上,教鞭一指,我紧张得一愣,回答得不知所云,只记得杨老师当时说,你答题声音怎么比蚊子还小啊?在同学们的窃笑中,我便是低头垂目,一脸通红。但杨老师也总在父亲面前夸我勤奋,开小灶辅导我,令我成为喜欢文科的理科生。中学时还有个遗憾,就是姐妹仨从没正式听过父亲的美术课,同学们说,罗老的课亦是很精彩,他办的课外美术小组颇受同学欢迎,直到晚年,他还在省老年大学任教和校外辅导美术生,培养了不少美术书法人才。

教师楼里还住着几位同年级男同学,都是教师子弟,那年纪男女同学授受不亲,互不理睬。男孩子总是一副贪玩调皮的样子,李同学放学了就去校园的操场打球,每次还能考出好成绩,理科在班里数一数二;肖同学的作文在他老爸指导下文风老道,文采飞扬;还有个高个子讨厌仔,有时莫名奇妙扯我头发,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在我青春萌动的心里,男孩子令我羡慕嫉妒,讨厌又好奇。高考前,大家都铆着劲儿学习,表面上故意装作满不在乎,私底下发狠的程度都不相上下,每天夜里12点我从爸爸的美术室复习回来,总可看到同学家的窗子还亮着灯。考上大学以后,大家各奔前程,极少在教师楼遇见,记得有过一次同学聚会,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指缝很宽,时间太瘦,光阴太短,记忆绵长。时间都去哪了,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仍然记得教师楼里恩师们殷殷教诲;仍然记得隔壁邻居送来饺子的味道;仍然怀念书房里爸爸的烟草墨香;仍然想念厨房里妈妈呼唤开饭声。这栋楼承载了几代教职员工的记忆,园丁们教导的莘莘学子已果熟稻丰,桃李天下。如今,老教师、老邻居、老同学已各奔东西,各安天命,教师楼也终将完成它的历史使命。

岁时伏腊,斗转星移,物易人迁,新旧交替,五彩华光的老城区,散发着全新的魅力;翻旧更新的百年学校正生机勃发。拆除的是老旧的建筑;拆不走的是美好的回忆,远去的是昔日的时光,过去的荣光;拔地而起的是校园的希望,是明天的辉煌。(作者:罗江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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